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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三

《龙舒净土文选讲》 ︱ 益西彭措法师.编述 ︱

普劝修持二

人生时,父母妻子,屋宅田园,牛羊车马。以至台凳器皿,衣服带索等物。不问大小,或祖父以传于己,或自己营造而得,或子孙,或他人,为己积累而得;色色无非己物。

人生在世,有父母、妻子、儿女,有住宅、田地、园林、牛羊车马,家中有桌凳、器皿、衣服、带索等物件。( 按现在来说,有自己的产业,有别墅、轿车、住宅,家里有家具、电器,种种衣服、饰品。 )这些东西,不问大小,或是祖上、父母传给自己,或是自己经营而来,或是儿孙、他人送给自己的,没有一件不执为己物。一旦对这些眷属、财物生起了执著,一生的心就被绑在上面,成了家眷和财物的奴隶。

且如窗纸虽微,被人扯破,犹有怒心;一针虽微,被人将去,犹有吝心。仓库既盈,心犹未足。金帛已多,营犹未止。举眼动步,无非爱著。一宿在外,已念其家。一仆未归,已忧其失。种种事务,无非挂怀。

这一段描述人心怎么被挂在财物、家庭、眷属上。

一张窗户纸虽然微小,被人扯破,就心生愤怒;一根针虽然小,被人拿走,心里还舍不得;仓库堆得满满的,心里还不满足;金银绸缎已经够多,营求之心还不止息。举眼动步,没有不生爱著的( 就是在眼一看、脚一动时,心都在爱著中 )。出门才一天,就挂念起自己的家。有一个仆人没回来,就担心是不是丢了。种种事务没有不牵肠挂肚的。

像这样,为了家、为了财富,整天牵挂、执著,耗尽了一生宝贵的精力和光阴。

一旦大限到来,尽皆抛去。虽我此身犹是弃物,况身外者乎。静心思之,恍如一梦。故庄子云:且有大觉,然后知此其大梦也。

一旦大限到来,一切都要抛去,连一生片刻不离的身体也是弃物,何况身外的财富、眷属?静心想想,人的一生确实如一场梦。所以庄子说:有大觉悟,才知人生是一场大梦。

这是讲,到临终时,一生经历的苦乐悲欢,都成了过眼云烟,除了留下记忆中残余的影像外,一切都了不可得,就像醒来回想一夜迷梦。

古人有言:“一日无常到,方知梦里人,万般将不去,唯有业随身。”妙哉此言也,予故用此后两句,添以两句,而成一偈云:“万般将不去,唯有业随身,但念阿弥陀,定生极乐国。”盖业者,谓善业恶业。此皆将得去者,岂可不以净土为业乎?

古人有一首偈说:“一旦无常到来,才知梦里这个人,身、财、眷属万般带不去,只有所造的业跟随自己。”这一偈说得很好,我因此借用后两句,再添两句,作成一偈:“万般将不去,唯有业随身,但念阿弥陀,定生极乐国。”业有善业、恶业很多种类,大限到来,这些业都一一带得去,都会在后世起作用。这样看来,怎么能不以净土为业呢?

“一日无常到,方知梦里人,万般将不去,唯有业随身。”是说,有朝一日,死来临时,除了善恶业,其他财富、眷属、身体等都带不走。既然带不走,就对来世无利益,因此要尽量放下;相反,带得走的,都在来世造成利益和损害,因此要非常谨慎地取舍。既然业都带得走,就要尽量以净土为业。

所以要正确抉择这一生的作业。这一生为财富忙,死时一根针也带不走,对来世毫无利益;为身体忙,死时只留下一具尸体,对来世毫无利益;为名声、眷属忙,也只落得一场空。此外所造的业都带得去,种种业中,恶业让自己下恶趣,毫无意义;有漏善业让自己生人天,福报享尽仍然堕落,也终究无实义。而净业能使自己往生净土,了脱生死,不退成佛,最有意义。以此断定一切业中净业最好。因此就“但念阿弥陀”,而这样做就“定生极乐国”。

总之,这是教人要抉择清楚,这一生造什么业才对后世有义利,造什么业对后世无义利。抉择清楚了,就能发起决断,不再把精力耗在带不走、无实义的世间事上。

举例:

宋朝冯氏夫人,是赠少师冯珣的女儿,嫁给承宣使陈思恭为妻。

冯氏从小多病,出嫁后,病得更厉害,医生认为不能治愈。夫人就去见慈受深禅师,询问治病的良方。禅师教她持斋念佛。

夫人回家后,摒绝荤腥血肉和穿戴、打扮,只穿扫塔时才用的粗布衣,一心以西方净土为念。

行也西方,坐也西方,起居、饮食也西方,语默动静也西方,供水、献花也西方,诵经、行道也西方。一刹那的善念,一丝毫的善行,都回向西方。十年中没有生过懈怠的容色,心安体健,神气昌盛。人们对她极为尊尚。

有一天,夫人忽然写偈说:“随缘任业许多年,枉作老牛为耕田;打叠身心早归去,免教鼻孔受人穿。”( “老牛”,指五取蕴身;“耕田”,指还业债;“受人穿鼻”,指被烦恼和业力牵着去生死。“打叠身心早归去”,就是把身、心归拾起来,早早回老家——极乐世界。“免教鼻孔受人穿”,就是免得被业所牵,投胎生死。总的是说,在漫长岁月里,受业缘牵引,枉在轮回,辗转受报,因此尽早收拾身心,往生净土,以免继续随业受生。

夫人说完偈后,家人亲族都对此惊奇不解。夫人说:“我就要去西方,有什么可奇怪?”然后卧病在床,微微喘息。忽然坐起说:“我神游净土,面礼阿弥陀佛。观音菩萨在左边看着我,势至菩萨在右边看着我,百千万亿清净佛子,稽首庆贺我来生极乐。极乐国土,宫殿、园林、池沼,光明神丽,与《华严经》和《十六观经》所说相同。”

翌日,夫人安然化去。家人闻到人间无有的芬馥妙香。三日后荼毗时,遗体如生。

冯氏是一心以净土为业的典范。业是造作义,以净土为业,就是行也西方,坐也西方,起居、饮食也西方,语默动静也西方,供水献花也西方……。一刹那的善念、一丝毫的善行都回向西方。总之,二六时中,一心系念,唯一以净土为业。

冯氏在世间法上放得干净,所以能把西方完全提起。身为高官夫人,她摒绝荤腥、金银饰品、绫罗绸缎,只穿扫塔时用的粗布衣,这是衣食受用上放得下。这一放不知省掉多少牵缠,也就能专精以净土为念。因此临终时,她极强的净业势力成熟,现前西方圣境。正如彻悟禅师所说:“若以重心而修净业,净业则强。心重业强,唯西方是趋。则他日报终命尽,定往西方,不生余处矣。”

有了明长老为众普说,指此身而言曰:此为死物。其内泼泼地者为活物。莫于死物上作活计,宜于活物上作活计。

有位了明长老为大众普说时,指着身躯说:这是死物,里面活泼泼的才是活物。不要在死物上作活计,要在活物上作活计。

要认清何为死物,何为活物。肉身是无知无觉的尸体,因此是死物;里面的心永不断灭,因此是活物。在死物上作活计,作了没有用;在活物上作活计,一一有用。所以,智者不应为无意义的死物花费精力,应在活物心上作活计。

观察一下人死后的尸体,就知道身体是死物。心识离体,瞬间就变成了尸体,叫它它不应,呼它它不理。放置三、四天后,就变成青紫色。青紫再溃烂,就化为脓血。脓血消糜,流出红红的浓汁,恶臭熏天,成百上千的蛆虫在里面钻来钻去地吃。等肉销光了,就剩下筋连骨架,筋再化掉,只留下白森森的骨架。

这样观察就能觉悟,身体离了心,就是冥顽不灵的死物,跟一根木头或一个活动厕所是一样的。如果人拿辛苦赚来的钱去买衣服给一根木头或者活动厕所穿,再对它精心打扮,给它好吃、好住,无微不至地伺候它,大家都会认为这很愚痴。同样,在这个本是死物的尸体上作活计,也是非常愚痴的行为,毫无意义。

生前做这个死物的奴隶,一生劳作,殷勤地服侍它,临死时却发现,一生所作全是无用工。为死物所作的一切,一样也带不去,死物——尸体留在了世上,腐烂,消亡;为死物营办的衣食、房屋、小车、电器、首饰等,没有一样能对后世作利益。这样就知道,生前本不应做它的奴隶,不应费尽心思为这具尸体作活计。

而在活物心上所修的任何净业,直到无尽的未来,都会辗转地起作用,原因就在于心是永不断灭的,下至念一句佛号,也如同食少金刚决定不消,净业善根种在八识田里,决定不空亡,最终必以此善根生入净土,超凡入圣。《大悲经》云:“一称佛名,以是善根,入涅槃界,不可穷尽。”

比如闻思净土经论,对阿弥陀佛和极乐世界发起信心,厌离娑婆,欣求极乐,二六时中称念佛名,这样修习信愿行,就是在活物心上作活计。所作的每一分修持,都对现前和究竟有大利益。因为这些善根种子熏入于识田,未来会逐渐成熟,现前净土的无边受用。因此,现在在活物的心上修任何善根,都极有意义,是万万劫不坏的资粮。《普贤行愿品》云:“又复是人临命终时,最后刹那,一切诸根悉皆散坏,一切亲属悉皆舍离,一切威势悉皆退失,辅相大臣,宫城内外,象马车乘,珍宝伏藏,如是一切无复相随。唯此愿王不相舍离,于一切时,引导其前,一刹那中即得往生极乐世界。”

余深爱此语,故常为人言之。凡贪种种外物以奉其身者,皆是死物上作活计也。世人虽未能免此,当于营生奉身之中,挪顷刻之暇,回光自照,以留心于净土。乃活物上作活计也。

我非常喜爱这句话,因此常为人说起。凡是贪著种种外物来奉养肉身,都是在死物上作活计。世人说“赚钱为了享受”,说到底,就是给死物——身体享受。求豪宅、求小车、求美食、求妙衣,无非让这个死物住得好、行得好、吃得好、穿得好,哪一样不是在死物上作活计?如果不爱重这个死物,人的生活要得了多少?穿不过几身衣,吃不过三餐饭,睡不过几尺床铺。

虽然作为世间人,免不了为死物作些活计,但也应在谋生的百忙中,挪片刻闲暇,回光自照,用来留心净土,这才是“在活物上作活计”。是真正利益自己。但一般人在使用时间上极不正确!大量的时间用在无意义的侍奉肉身追求享受上,剩下少得可怜的时间,还不愿意拿出来利益自己。这有多糊涂!

且如汲汲营生,虽致富如石崇,贵极一品,终有数尽之期,岂若净土之无尽也?

而且,忙忙碌碌尽其一生营求世间圆满,即使能达到像石崇一样富可敌国,官能做到总统、首相,也终究有福尽之时,怎么能像净土受用无尽呢?

总之,为了这死物的身体,追求名利,奔波忙碌,忙到最后只是一场空。而把时间用于修习净土,就会摄取无有穷极的大安乐,这才算是善巧用好了人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