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俞净意公遇灶神记讲记

《改造命运的窍诀(未定稿)》 ︱ 智圆法师.编述 ︱

这次,应汉地道友劝请,开讲《了凡四训》和《俞净意公遇灶神记》。这是两篇极能辅助因果修学的好文章,文字流畅、义理精微,豁人心目。由于都是作者本人真实修持的经历和体会,所以感染力强,具有很好的示范作用,学习后自然会生起见贤思齐、急欲效仿的善心。若能依教奉行,则不论个人、家庭还是社会,都必定能化灾祸为吉祥、远离痛苦而获安乐。

下面看正文。

【明嘉靖时,江西俞公,讳都,字良臣。多才博学,十八岁为诸生,每试必高等。】

明朝嘉靖年间,江西有位俞公,名都,字良臣。他少年时便多才博学,十八岁就中了秀才,而且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。按常理推测,俞公从小就资质过人,前途必然光明美好。

【年及壮,家贫授徒。与同庠生十余人结文昌社,惜字、放生、戒淫杀口过,行之有年。】

到了壮年时,因家中清贫,他就在私塾教授学生。教书之余,和十几个同学共同结文昌社,按《文昌帝君阴骘文》行善积德,大家一起惜字、放生、戒淫杀、戒口过,这样做了许多年。

【前后应试七科,皆不中。生五子,四子病夭,其第三子,甚聪秀,左足底有双痣,夫妇宝之。八岁戏于里中,遂失去,不知所之。生四女,仅存其一。】

俞公壮年时,家中灾祸接踵而至。他曾前后考试七次,都名落孙山。生了五个儿子,四个因病夭折。第三个儿子很聪明,左脚底长有两颗痣,夫妻俩对这唯一的儿子如掌上明珠般疼爱有加。可惜,这孩子八岁时在外玩耍忽然失踪,从此不知去向。俞公生了四个女儿,也只剩一个。

【妻以哭儿女故,两目皆盲。公潦倒终年,贫窘益甚。自反无大过,惨膺天罚。】

这样的家庭悲剧,导致妻子因极度思念儿女而哭瞎了双眼。俞公几十年来一直抑郁不得志,家境越来越困难,前途渺茫,越发凄惨。可想而知,经过了这么多挫折,俞公青年时对人生美好的憧憬完全破灭了。他自己反省:我是个读书人,有聪明才智,又一直行善积德,并没有大的过失,为何老天如此不公平,对我这样严厉惩罚,天理何在!

【年四十外,每岁腊月终,自写黄疏,祷于灶神,求其上达。如是数年,亦无报应。】

年过四十之后,每年腊月三十祭灶神时,他都亲自撰写一篇疏文,祷告灶神,求他向天帝传达。这样做了几年,也毫无感应。

【至四十七岁时。】

从十八岁中秀才至今,转眼已过了三十年。在这漫长的三十年、一万多个日子里,俞公一直抑郁不得志,不曾有过安乐。

【除夕与瞽妻、一女夜坐,举室萧然,凄凉相吊。忽闻叩门声,公秉烛视之,见一角巾皂服之士,须发半苍,长揖就座。口称张姓,自远路而归,闻君家愁叹,特来相慰。】

俞公四十七岁时的大年三十,这位不得志的文人家中显得格外冷清。按传统,旧历除夕家家户户过大年,充满了节日喜庆的气氛,然而,俞公家中却只有他及双目失明的妻子和一个女儿,在昏暗的屋内相对呆坐。看到别人全家团圆美满而自家却这般凄凉,不免触景伤情,心中十分忧伤。

一家三口正凄凉相吊时,忽然听到一阵敲门声。俞公拿着蜡烛去开门,看见来人身穿黑衣、顶结方巾、须发半苍白。此人作揖后坐了下来,说道:“我姓张,从远道而来,因为听到你家中的哀叹声而特地前来安慰。”

【公心异其人,执礼甚恭。因言生平读书积行,至今功名不遂,妻子不全,衣食不继。且以历焚灶疏,为张诵之。】

俞公觉得此人气质不凡,就对他格外恭敬,两人便交谈起来。俞公说:“我这一生读书、积德行善,可是如今不仅功名无成,还落得妻子不全。生了九个孩子,只剩一个女儿,妻子也因伤心过度而把眼睛哭瞎了,现在我家连基本生活都难以维持。”俞公还把每年除夕所写的疏文念给张公听。

【张曰:“予知君家事久矣,君意恶太重,专务虚名,满纸怨尤,渎陈上帝,恐受罚不止此也。”】

张公说:“你的家事我早就知道了。你的问题是意恶太重,专在外表上求虚名,而且疏文之中充满了怨天尤人的语气,对天帝多有亵渎,恐怕惩罚还不止如此!”

张公这句“意恶太重,专务虚名”,直接点中了俞公三十年来人生失败的原因。这个问题值得我们深思:一个人心地没有修好,竟会感召如此不悦意的苦果。

【公大惊曰:“闻冥冥之中,纤善必录。予誓行善事、恪奉规条久矣,岂尽属虚名乎?”】

俞公大吃一惊地说:“我听说冥冥之中哪怕是丝毫善行,上天也必定记录在案。我这三十年来发誓行善,对文昌社的规条一直遵守奉行,难道这一切用一个‘专务虚名’就能全盘否定吗?”

俞公如此评价自己,显然是没有自知之明。如果他能早日认识自己的过失,事态也不至于发展至此。

见他仍看不到自己的过失,张公就针锋相对、直接揭露他内心的毛病,针对他承诺的惜字、放生等一一对证。

先看第一条惜字。

【张曰:“即如君规条中惜字一款,君之生徒与知交辈,多用书文旧册糊窗裹物,甚至以之拭桌,且借口曰勿污而旋焚之。君日日亲见,略不戒谕一语,但遇途间字纸,拾归付火,有何益哉。”】

张公说:“你的学生和朋友经常用旧书糊窗户、包东西,甚至拿来擦桌子,而且借口不能沾污字纸,很快就把纸烧了。你每天亲眼见到,却不说一句教诫之语,只是路上看到字纸,才拿回来烧化,这有什么利益呢?”

由此可见,俞公的心行有偏差,惜字做得不切实,如果他对字纸真有爱惜之心,为什么见到学生沾污字纸时,不能劝诫一句呢?这说明他惜字的意乐并未真实生起。

再看第二条放生。

【“社中每月放生,君随班奔逐,因人成事。倘诸人不举,君亦浮沉而已。其实慈悲之念,并未动于中也。”】

张公说:“文昌社每个月放生,你只是随大流跟着别人转,假如别人不去,你也就不做了,其实慈悲心并未由衷发起。”

因此,俞公的放生完全流于形式。是不是真实放生要从意乐和行为上衡量,如果意乐、行为不真实,就只是影像,不是真实的放生。真善和影像之善差别很大,如果不能做到心清净和加行清净,即便三十年行善也是徒有虚名而已。

如果依此检查自身,就会发现自己的毛病很多。比如:我们行善往往缺乏主动性,常常只是随班奔逐,并未由衷发起善心。如果是去赚钱,则不用别人说,我们都会想方设法地把握所有机会,念念不离此事,所以赚钱是真干!

然而,我们行善是否也像这样呢?是不是走个过场,并没有真意乐、真精进。我们行善往往忽略最基本的动机调整,比如:每次闻法时发心十分关键,可是我们往往习惯处于无记的状态,有口无心地念诵一下,最初没有猛利的发心,最后也没有回向菩提,其实这就是随波逐流,并未由衷发起殷重求法的心。如此敷衍成习,行善几十年都落于影像,岂不可惜!因此,对于念诵、思惟、种种利他之事以及为常住发心、供养等,都应注意调整好意乐。

【“且君家虾蟹之类亦登于庖,彼独非生命耶?”】

“你戒杀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,并没有爱护生命的真实善心。你家也吃虾蟹之类的动物,难道它们不是生命吗?它们在砧板上被杀、在油锅里被煎,难道就没有痛苦吗?你是外放生、内杀生,戒杀的誓言清净吗?”

再看第三条戒口过。“戒口过”就是戒妄语、绮语、两舌、恶口。

张公接着说:

【“若口过一节,君语言敏妙,谈者常倾倒于君。君彼时出口,心亦自知伤厚,但于朋谈惯熟中,随风讪笑,不能禁止。舌锋所及,触怒鬼神,阴恶之注,不知凡几,乃犹以简厚自居,吾谁欺,欺天乎?”】

“就戒口过这一条来说:你语言敏捷巧妙,听者往往为你倾倒。你出语时也自知有伤厚道,但在朋友间说笑惯了,随随便便就冷嘲热讽,无法克制,舌头像刀锋一样刻薄,时时处处触怒鬼神。你每天所犯的口过记录下来不知有多少,而你不但不知反省,竟然还以厚道自居,你这是欺骗谁呢?是欺骗上天吗?”

再看第四条戒邪淫。

【“邪淫虽无实迹,君见人家美子女,必熟视之,心即摇摇不能遣,但无邪缘相凑耳。”】

“你虽无邪淫的事实,却有邪淫之心。你见到人家的女子貌美,就目不转睛地盯着看,心神荡漾,无法排遣,只不过是没有邪缘凑合而已。”

【“君自反身当其境,能如鲁男子乎?遂谓终身无邪色,可对天地鬼神真妄也。”】

“你自己反观一下,如果身临其境,美女投怀送抱,能像鲁男子一样坐怀不乱吗?而你竟敢说自己终身没有邪色,这一点能在天地鬼神面前鉴定是非真假吗?”

凡夫没有自知之明,自己心行如此下劣,却还硬充门面,声称终身无邪色,一旦追问勘察起来,便会发现只是口说大话而已。

【“此君之规条誓行者尚然如此,何况其余。”】

“你发誓遵守的规条尚且做得如此不堪,何况其它规条之外的行为,就更不用说了。”

张公接下来又说:

【“君连岁所焚之疏,悉陈于天。上帝命日游使者察君善恶,数年无一实善可记。”】

“你连年所焚的疏文,都已原原本本地汇报到天上,上帝特意派遣日游使者观察你的善恶,可是多年以来,你没有一件真实的善行可记。”

【“但于私居独处中,见君之贪念、淫念、嫉妒念、褊急念、高己卑人念、忆往期来念、恩仇报复念,憧憧于胸,不可纪极。”】

“只见你在私居独处时,心中的贪念、淫念、嫉妒念、褊急念、高己卑人念、忆往期来念、恩仇报复念,往来不绝,恶念多得不可计数。”

由此可见俞公道貌岸然的外表之下,内心世界多么不清净。每日贪财、贪名、贪饮食受用,一见美色便淫念不断;容不得别人有智慧、功名、财富,嫉妒心强烈;内心褊急,执著一端,自以为是,容不下别人的意见;又有高己卑人的心,自视甚高,看不起人;还总是追忆过去、幻想未来,妄念纷飞;他人稍微损害自己,不顺心意,就萌生报复心。诸如此类的恶念相继不绝,不可计数。

【“此诸种种意恶固结于中,神注已多,天罚日甚,君逃祸不暇,何由祈福哉。”】

福报来自善心,灾祸由恶心招感,因此张公又说:“这么多的意恶在你心中串习成性,上天的记录已经有很多,以后对你的惩罚还会日益严厉,你逃避灾祸都来不及了,凭什么希求获得福报呢?”

【公惊愕惶悚,伏地流涕曰:“君既通幽事,定系尊神,愿求救度。”】

俞公又惊又怕、全身颤抖,跪在地上流泪说:“您既然知道冥冥之中的事,必定是神仙,求您救度我!”

张公的一席话犹如霹雳,猛然惊醒了俞公。为什么他三十年来一直自欺呢?就是因为对业因果愚昧。以前他不认识业的善恶差别,这时才明白过去所做的大都是恶业,因此导致了三十年凄惨的境遇,于是才真正重视、畏惧业果。又因为对过去的行为惭愧、追悔,而有了真诚忏悔的动机,想要改过自新、重新做人。

张公看他可以教化,就指点他改过的方法。这些教言使他的人生发生了巨变。事实上,我们若能像俞公那样依教奉行,则必定立竿见影,天天都有收获。

【张曰:“君读书明礼,亦知慕善为乐。当其闻一善言时,不胜激劝,见一善事时,不胜鼓舞。但旋过旋忘,信根原自不深,恒性是以不固。故生平善言善行,都是敷衍浮沉,何尝有一事着实。”】

张公说:“你读圣贤书明白道理,也知道要学好,以善为乐。当你听到劝善之语,内心也很激动,见人行善时,内心也深受鼓舞,要求自己做这样的好人。但是,你的毛病是事情一过就忘,信根原本不深,恒心也就不稳固,因此生平的善言善行都落于敷衍浮沉,不曾有一事真正落到实处。”

这的确是末法时代凡夫众生的通病。其实,我们也和俞公差不多,虽有少许善根,但因轮回得太久了,心中的恶势力太强,稍起善心,很快又被恶习所夺,所以行善不稳固,信根微薄,发心也不长远,一生的善行,就像青稞酒上所洒的少许糌粑,都浮在表面。因此,我们不能好高骛远,每做一件善事就要踏踏实实真心地做好,先不求速度和数量。

俞公在善法方面没有实际的成绩,那么恶的方面如何呢?张公评论说:

【“且满腔意恶,起伏缠绵。”】

“而且,你内心充满了各种恶心,此起彼伏,缠缠绵绵,终日不得摆脱。”

贪心起来,就随贪转,嗔心起来,几天挂在心头,一个烦恼刚消失,另一个烦恼又来了,这就是满腔意恶的状态。

【“犹欲责天美报,如种遍地荆棘,痴痴然望收嘉禾,岂不谬哉?”】

“你的心地如此恶劣,却还责备上天不为你降福,这就像种的是满地的荆棘,却还痴痴地盼望收获丰美的庄稼,天底下会有这种事吗?无因却想求果,岂不荒谬?”

【“君从今后,凡有贪淫客气妄想诸杂念,先具猛力,一切屏除,收拾干干净净,一个念头只理会善一边去。”】

这是教诫俞公要逆着自己的习气和烦恼对抗。修行是否能进步,就看是否对治自己的习气。

张公说:“你的意恶深重,今后要好好看住自己的心。凡有贪淫的客尘、各种妄动的杂念,不能置之不理,一见它生起,首先要提起勇猛的心力、屏除一切杂念,将自己的心地收拾得干干净净,一心只管缘善法思惟。”

佛在《十善业道经》中说:有一种法能遮止恶趣,是哪种法呢?就是日日夜夜思惟观察善法,让善法念念增长,不许有一丝不善夹杂。和此处教言如出一辙,重点是要念念观察自心,要让念头唯一缘着善法作意,不夹杂一点恶。这是断恶行善的关要。

【“若有力量能行的善事,不图报、不务名,不论大小难易,实实落落,耐心行去。”】

“有力量能做的善事,就要不求回报、不求名利、不求后世的异熟果,不论事情大小、难易,都要一心投入,不夹一点虚浮,耐心地完成。”

此处有两个教诫:第一,行善应无所求,纯粹是为了利他,善心就很纯正。若能不求,心便清净,福德反而大。第二,行善要平等、老实,凡是善法就应死心踏地去做。我们有时大善愿意去做,小善就不愿做,有时困难的推给别人,容易的留给自己,或者与我关系好的才做,关系一般的就置之不理。这都是凡夫心不平等的缺点。

【“若力量不能行的,亦要勤勤恳恳,使此善意圆满。”】

这是教导俞公恒时要保持善心圆满的状态。

张公说:“如果是自己做不到的善事,内心还是要勇悍恳切,不能失去这颗善心,一定要让自己的善念圆满。”

一般人对自己胜任的事容易提起心力,但能力不够时就容易舍弃。我们行善虽然有时力不能及,但也不能丧失志气,何时都不能没有希求完成善法的心,即便暂时做不到,也一定要发愿将来能够做好。

比如教书,虽然学生的素质差,自己也没有好的教育方法,但不能因此放弃,那种想要教好学生的善良愿望始终不能退失,还是要尽心尽力去教。再比如,医生对某些疾病没有能力治疗,但为病人解除病苦的善心还是要圆满。一位好医生,即使对绝症患者也还是要尽心尽力,在善的原则上,不能有任何动摇。这颗贤善的心何时何地都不能少,一颗心唯一要定在善上。

此理推广开来,即宗大师在《广论》中教诫的一条贯彻修行始终的原则。宗大师说:“对于所有成佛支分之法,现在能修就应修习,现在还不能真正遮止和行持的,也不应以自己不能趋入为理由而舍弃,应当想:我何时能对这样的法由趋入和遮止的方面真正地修学呢?由于有这样向上的愿望,就会针对它的因而积资净障、广发正愿,由此在不久的时间中,逐渐增长智慧能力,对一切都有能力修学了。”

再看张公的教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