竭诚方获实益论
《印光大师文钞选讲(一)》 ︱ 印光大师.著 ︱ 益西彭措法师.编述 ︱
一、世法上竭诚方获实益
谚云,下人不深,不得其真。此言虽小,可以喻大。
“下人不深”指学人内心谦恭的程度不深。“不得其真”是说它的结果,指世法上得不到学问、技艺的真髓,佛法上得不到真修实证。这话虽然短小,可譬喻世出世间一切方面。
《大乘庄严经论》说:“下心为缘起。”意思是指示学人内心谦下方具有得师长传授、教诲的因缘。相反“我慢高山,不出德水”,即是呵责学人心怀傲慢,将不会产生任何功德。深深体会正反两面的缘起和结果就会深信:内心谦恭才能得师长传授,敬奉师长言教才能得学问及法门的真髓。
夫世间大而经术文章,小而一才一艺。若欲妙义入神,传薪得髓,艺超侪伍,名传古今。而不专心致志,竭诚尽敬,其可得乎。
世间大而经术文章、小而一才一艺(绘画、书法、音乐、文学、医术、科技等),若想达到妙义入神、传薪得髓、出类拔萃、名传古今的造诣,而不专心致志、竭诚尽敬,怎么能达到呢?
故管子曰,思之思之,又重思之。思之不得,鬼神其将通之。非鬼神之与通,乃精诚之极也。
所以管子说:“思之思之,又重思之。”要达到学问、技艺和修行的高境界,之前会有一段徘徊不前、难以突破、提高的时候。但只要自己锲而不舍地努力,一次不行就再修一次,一次不能透就再思维一次,凭着不懈的努力,终究会有一时豁然通达。就在这思之不得的困惑时,会有鬼神来帮他通。其实不是鬼神帮他通,而是由精诚至极得以豁然贯通的。
例如紫柏大师20多岁时,有一天听到一个僧人诵张拙“见道偈”,念到“断除妄想重增病,趋向真如亦是邪”时,说:“错了!应当说‘方无病’、‘不是邪’。”那僧说:“你错,他没错。”这下紫柏大师大惑不解,在墙壁上到处写这两句,疑到头面俱肿的地步。一天用斋时,忽然开悟。头面肿胀当即消除。这就是精诚所至、豁然开悟的例子。
汉魏昭,见郭林宗。以为经师易遇,人师难逢
[1]
。因受业,供给洒扫。
汉代魏昭见到郭林宗时,认为经师易遇、人师难逢,因而依止郭林宗学习。平常为老师做供给、洒扫等的各种事务。
林宗尝有疾,命昭作粥。粥成进之,林宗大呵曰,为长者作粥,不加意敬事,使不可食。昭更为粥复进,又呵之者三,昭容色不变。林宗曰,吾始见子之面,今而后知子之心矣。
有一次,郭林宗生病,叫魏昭做一碗粥。粥做好了端上来,郭林宗呵斥说:“为长者做粥,不特意恭敬奉事,这粥能吃吗!”
魏昭二话没说,又去做粥,再次端上。郭林宗又再三呵责。魏昭脸色不变。郭林宗说:“当初我是见你的面,今后知道你的心了。”
魏昭依师有孝子心,百依百顺地按老师的吩咐去做,即使受到呵责,也从未改变敬重老师的心。有这份恒常、稳固的尊师之心,就必然敬重老师的教导,终生奉行不渝。这也是他能学成德立的原因所在。
宋杨时,游酢,师事伊川。一日请益时久,伊川忽瞑目假寐,二子侍立不敢去。良久,伊川忽觉曰,贤辈尚在此乎,归休矣。乃退,门外雪深尺余矣。
宋代杨时、游酢二人拜程伊川为师。一天,两人到老师处请益,时间很久。伊川忽然闭上眼睛睡了。两人在旁侍立,不敢离开。
许久,伊川忽然醒来说:“贤辈还在这里呀!天色已晚,回去休息吧!”两人告退出门,门外已雪深一尺。后来两人都成为一代大儒。
尊师和重道密不可分。因为重道,就尊敬传道的师长;因为尊师,就重视师长所传的道,就会受持在心里长期地奉行。这样才能传持老师的法道,得到道的真髓和实益。
张九成,十四岁游郡庠,终日闭户,无事不越其限。比舍生隙穴视之,见其敛膝危坐,对诗书若对神明,乃相惊服而师尊之。
宋朝张九成,14岁到郡里的学校读书。整日闭门在屋,无事不越过门槛。
旁边住的学生从墙壁缝隙里偷看,想知道张九成在干些什么。只见九成正襟危坐,对诗书如对神明(可见他尊重圣贤的诗书,丝毫不敢亵慢)。大家都惊叹、佩服,尊重地以张九成为师。
后来,张九成仰慕禅宗。一晚登厕,正提“柏树子”的话头,听到青蛙叫而契入。以后在径山拜见大慧杲禅师,由禅师指点而得大自在。
此四子者,所学乃世间明德新民,修齐治平之法。其尊师重道,尚如此之诚。故得学成德立,致生前没后,令人景仰之不已。
这四位所学是世间明明德、新民、修身、齐家、治国、平天下的法门,其尊师重道尚且如此至诚,也因此能成就学问、建立道德,致使生前殁后令人景仰不已。
至于弈秋之诲弈也,唯专心致志者胜。痀偻之承蜩也,以用志不分而得。
前一则典故出自《孟子》。是说古代围棋大师弈秋,当时有两个学生依从他学习棋艺。当弈秋教棋时,一个学生专心致志地听受教导;另一个学生却心不在焉,心里想着天鹅要飞来了,我怎么拿弓箭把天鹅射下来。
这两个学生依止同一位老师听讲同样的教棋,但后者棋艺不及前者。这不是两人的智力有差别,而是由于专心致志才能学好。
后一则典故出自《庄子》。有一次孔子和学生们出游楚国,从树林中出来,见一位驼背老人正举着长竿粘蝉,如在地上拾取一样方便。孔子问:“你的技艺这么高超,有门道吗?”他说:“有门道!经过三、五个月的认真苦练,在竿头叠起两个丸子不掉落,失手的情况已经很少了;叠起三个丸子不掉下来,差不多十次只有一次失手;叠五个丸子不坠落,就跟在地上捡东西一样自如。我的身体如木桩,举出的手如枯枝,即使天地之广、万物之多,身体纹丝不动,在我心前只有蝉的翅膀!怎么会不成功呢?”
孔子回头对学生说:“所谓‘用志不分,乃凝于神’,就是说的这位驼背老人啊!”
由是观之,学无大小,皆当以诚敬为主。
由此可见,世间学问大而经术、文章,小而一才一艺,都应当以诚敬为主。
这是点明成就的根本在于诚敬。心里能恒时存有诚敬,再加上长期的修习、历练,就一定会有所成。佛经的名言:“制心一处,无事不办。”就是指竭尽诚心,把心力集中在一处用功,就没有什么事情不能成办的。
二、佛法上竭诚方获实益
上面讲了世间学问技艺都要竭尽诚敬才能有所成,何况出世间的佛法,更须要竭诚尽敬来奉行。
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来生起对佛法的诚敬之心。这又要通过开启相关的认识作为入手处。也就是要了解圣法是怎么来的、有哪些功用、对我们有怎样的恩德、如果对圣法竭诚恭敬能得到什么利益、亵渎轻慢又会受什么苦报,对这些认识清楚了,就会由衷发起诚敬之心。
首先要认识圣法的来源,要知道佛怎么在因地发愿普度众生,又怎么现身、说法与众生结善缘,又怎么在众生善缘成熟时示现成佛,之后相应众生的根机宣说显密权实、偏圆顿渐等无量法门。这样认识了宣说圣法有极深广的因缘,了解了无量圣法都是由佛的愿力、智慧、大悲所流现,就会油然生起恭敬、尊重之心。
又想到圣法对自己有无比的深恩,这是世间任何境都无法比拟的,它给予自己的不是很小的离苦得乐,而是从根拔除了漫长的生死轮回、给予了永久的涅槃大乐。这样认识到佛法的大恩之后,就会竭尽诚心来恭敬圣法。
接下来还要从思维业果上入手,要多想:如果对圣法竭诚尽敬,会得到哪些极殊胜的利益;假使对圣法亵渎轻慢,又会遭到哪些严重的恶报。这样一方面由思维利益而生起欣求的心,另一方面由思维过患而生起恐惧的心。以这两种心理,就能使自心安住在诚敬中。
(一)
了解圣法的缘由而生重法之心
而况如来于往昔劫中,欲令众生,同成觉道。以无缘种,莫由得度。因兹普现色身,垂形六道。种种方便,随机利物。千门具启,一道同归。善根未种未熟未脱者,令其即种即熟即脱。应以何身得度者,即现何身而为说法。
首先观察圣法是怎么来的。这要追溯到久远以前,释迦佛在往昔劫中,为了令一切众生同成觉道而发起无上菩提心。但如果没有因缘种子也无从度化,所以发愿以后就要和众生结善缘。怎么结善缘?就是从法身中变现种种色身,化现在六道种种生处,按照众生应以何种身得度,就示现那种身来度他。这样以种种方便顺应众生的根机而做饶益。
所谓“千门具启,一道同归”,就是指在接引众生时顺应众生的根机,施设八万四千法门,接引他趋入,最终的归趣都是一乘真实义。
而且按众生善根的状况,如果还没种善根,就首先给他种善根;如果已种善根还没成熟,就设法滋润其善根,令其成熟;如果善根已成熟,就直接为他开示实相,令他当下解脱。众生的情况非常多样,度众生一定要适合他的心,要在各种生类中显现同类的身、说同类的语言。因此,应当以何种身得度,就现那种身为他说法,就像观音菩萨现三十二应身,现圣人身、凡夫身、比丘身、居士身、男身、女身等等。
云布慈门,波腾行海。六度齐修,四摄普益。其布施也,内外俱舍。所谓国城妻子,头目髓脑,身肉手足,欢喜施与。故法华云,观三千大千世界,乃至无有如芥子许,不是菩萨舍身命处。夫如来为众生故,经历三大阿僧祇劫,广行六度,普结缘种。待其机熟时至,然后示成正觉。宏开法会,普应群机。上根则显示实相,令其诞登道岸。中下则曲垂接引,令其渐次熏陶。
“云布慈门”指慈悲心犹如大云,降下法雨滋润众生的心田。也就是以各种方式、各种途径来给予众生现前、究竟的安乐。
“波腾行海”指行持无量菩萨行海。不仅自利上对从布施到般若之间的六度无不修持,利他上也以布施、爱语、利行、同事四种方便摄受众生、饶益众生。在这无量菩萨行中,单举布施来说,可谓是“内外俱舍”。只要能利益到众生,无论外在的国家、城市、妻儿,内身的头目脑髓、身肉手足都欢欢喜喜地惠施众生。所以《法华经》说:观此三千大千世界,下至无有微尘许处不是菩萨舍身命处。
以布施为例,推展开来就知道,释迦佛在因地行持了不计其数的菩萨行。为了普利群生,经历了三大阿僧祇劫,极广大地行持六度,普遍地和众生结善缘。直到众生机缘成熟,就在此世界中示现成佛。成佛后四十多年说法,顺应一切众生的根机,对上根人指示实相,令他登上菩提道岸;对中下根人为他施设能趋入的阶梯,逐渐地接引,终至成熟、解脱。
成熟众生的根器要一定时间。就像以水、土等滋润种子,令其功能增强到量,便能一遇因缘就破土而出。众生的心也首先要施设种种教法渐次熏陶,令其善根逐渐成熟。一开始众生的心接触教法时会觉得很生疏,但越学越熟,熏熟了就成为法器。这时再开权显实——直接说实相法,就能使他证入实相了。